明月沟渠(民国AU年下|久别重逢致郁版)

#民国AU年下 黑帮往事 小狼狗和大黑猫
百fo点梗 @君辞鹤   其他也会陆续产出
#微虐向 残酷报设  BE预警
#建议收听陈奕迅《落花流水》
  
  “天涯号”客轮停泊在爱丁堡广场码头——本来是不叫这个名字的,老人还要称它做“中环天星”。怡和洋行送的大钟在叮叮咚咚报告时间,十五分钟便响上一通,像是肚子里藏了打鼓的锡兵。
  
  餐室的小圆窗嵌开缝隙,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推搡,码头上有半大孩子挥着帽子追船。白羽瞳在餐室里独自坐了一个小圆桌,招手向仆役点了樱桃蛋糕。奶油抹得有些厚,咽到喉咙口便升起一股苦气,他厌烦地将银匙竖着立在蛋糕上,想了想觉得不吉利,又拔下来搁在盘边。
  
  不吉利——这原是展耀告诉他的。他从前立的是一双筷子,吃饱了没事做就插在饭里,被展耀拿下来放在一边,故作严肃地逗他:“只有你家祠堂里才这样摆,这不是提前给自己上香吗?”
  
  人的大脑或许真的有感知通灵的作用。白羽瞳与回忆艰难地斗争完毕,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呆怔当场。餐室门口的展耀也是一诧,但还是波澜不惊地走过来与他握手。恍惚一别三年,面对面重逢时,白羽瞳并没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的繁复感受,只是觉出淡淡的尴尬。太久未联系,他们已经逐渐失去共同寒暄的话题。
  
  展耀细细打量着白羽瞳,见他不说话,便率先挑起话题道:“你也坐这班船?真巧,我要去上海探望朋友,你在哪里下?”从前他也是这样的,若是大路元帅不讲话,他就要接个话茬,堵住底下人的口。
  
  “我也到上海,然后转去天津。”白羽瞳答道,拉开对面的椅子招呼展耀坐,一面在心里暗暗地搜寻值得探讨的问句,最后还是叫来仆役,又要了两杯咖啡和一碟果干。
  
  果干端上来,白羽瞳便将盘子向展耀那侧推了推,示意他吃,自己也舀了一块放进嘴里。展耀微微地笑道:“……你愿意吃这个?我记得你最讨厌甜食的。”白羽瞳最不喜欢他这样洞悉一切的神气,语气很不耐道:“是了,从前不喜欢,现在变了…人总是变的。”
  
  展耀不明白自己如何触怒了他,也不去细问,只是捧着杯子小口喝咖啡。热气缭绕中他悄悄看白羽瞳的脸,眉眼仿佛凌厉了些,五官大致没有变化,依旧年轻英俊。这三年仿佛对他没产生任何影响。
  
  这时一个十八九岁的年青男孩经过展耀身边,没留神脚下跌了一跤,手里的茶水扣在地上,溅了展耀一身。白羽瞳立即飞身护住展耀,替他上下查看:“怎么样,烫着了吗,喷没喷到眼睛?”展耀轻轻摇头,那男孩一骨碌爬起来,很难堪地鞠躬道:“真对不起,您衣服脏了,我去帮忙清洗一下吧。”
  
  大衣上淅淅沥沥挂了许多水珠,袖口也污了一片,幸而没有溅到衬衫上。展耀把大衣脱下来递给男孩,安慰他不要介怀,洗不干净就算了,下次务必小心。白羽瞳在一旁抱着胳膊道:“展哥大手笔,这衣服看着可不便宜,钱没花完罢?”
  
  展耀神色不变,淡淡道:“朋友送的,什么好东西,何必为难小孩呢。”此时他身上只穿一件黑色的衬衫,胸口处绣了很精巧的图案,只是形状抽象瞧不清楚。白羽瞳盯着看了一会,突然意识到这样很不庄重,只好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,展耀清减了不少,肩线松松垮垮地垂下来,下巴也瘦的尖尖的。他越单薄越有一种病态美,五官也深刻,实在比从前还要俊俏。
  
  想到这里他便升起恶劣的脾性,状似漫不经心道:“朋友,哪类朋友?”展耀听出他别样的意味,心里气愤起来,也不回答,起身道:“我今日实在乏了,要回去歇中觉,你回不回去?”白羽瞳便把咖啡搁在一边,两人各自回房。
  
  今夜一定是要下雨。白羽瞳仰面躺在床上,衬衫解开最上头的两个扣,仍觉得有些闷热,还要把窗子打开。展耀是他记忆的阀门。这些年他学着少回顾过去,多放眼未来,但是再次相遇,曾经的事就如开闸泄洪,回忆奔腾着浮现在脑海里,他仿佛又回到从前。
  
  二十年前,老龙翻江,祸乱交兴。展耀恭恭敬敬地向老爷子的牌位磕了三个头,回魂香插在小香炉里,冒出幽幽的细烟。他把祠堂中央的黄花梨月牙扶手搬出来,搁在外头,正背对着前任龙头的大相片,自己交着手站在一旁。
  
  底下各路堂主吱吱喳喳起来,两个嗓门大的反骨仔高声叫道:“展哥呢系等紧边个呀!到底如何,讲一讲嘛!”展耀把手指竖在嘴边,轻轻“嘘”了一声,示意他们不要吵闹。
  
  那时白羽瞳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,穿一身白西装,左臂上别着一枚大大的“孝”,抿着嘴角走上来,在交椅上坐定,手指摩挲着两侧的如意云纹,两只手心里全是汗,木头上留下一层水珠。他把眼神放的空洞锐利,勉强壮出气势。
  
  众人看到竟是白羽瞳坐上去了,不满声更加掀起浪潮。葵青的话事人蓝成霖直接大踏步走上一格台阶,大声嚷道:“展哥,我尊敬你一直跟住老爷子,所以仲要尊声哥。按理嚟讲,大小姐可以胜任,但冇办法佢留洋嘞。可你实在唔应该只讲亲缘,唔讲能力嘛!”
  
  “系嘅系嘅。”有人点头附和,七嘴八舌地抗议,“唔可以拿祖宗事业讲笑呀!”
  
  白羽瞳脸色冰冷,可也实在讲不出反驳的话来。他一直没大关心社团的生意,常跑到内地去学文学武,事务都交给展耀打理,他父亲也不干涉他。这些元老一直对大路元帅的位置虎视眈眈,在老爷子那里没捞到好处,不如卯起劲来算计身后事。一个没做过生意,没干过架的小少爷,还想着靠点血亲争龙头?真让人笑掉大牙。
  
 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,展耀站出来不是为了搏上位,而是要扶这个废少爷。展耀打小跟着白家,从草鞋做到白纸扇,实际地位可比二路元帅,全凭聪明脑袋和一张刀子嘴。老爷子断气之前,都是这人一直在照顾,说话很有些分量。
  
  “所以依蓝生嘅意思,咱们还要过一过。”展耀向旁边伺候的四九一挥手,“拿各堂口账簿来!今日就明确翻一翻!”
  
  几个坐馆揸数的脑袋上冒出汗,所有堂口里,账簿都是头一号的重要角色。钱色交易里总有差错,被看穿了就是天大的把柄。于是有人站出来笑嘻嘻地打圆场:“展爷唔使啦,都是兄弟何必斤斤计较呢?”
  
  展耀冷冷地看过去:“我知你们心虚,还想轮流坐庄。今日就在这里放下话,老爷子临走时钦点小少爷的,起码要让他做两年龙头,若是社团有三成以上的亏损,我来主持选举。”说完冲向白羽瞳深鞠一躬,朗声道:“白先生。”
  
  祠堂外围站着数十个保镖,手里都握着枪,见展耀低头行礼,便纷纷举枪上膛,向乱糟糟的各路堂主们瞄准,俨然有撕破脸皮的架势。众人渐渐安静下来,也只好鞠躬,齐声道:“白先生!”蓝成霖的脸色气得青白,转身欲走时被枪口堵了个正着,只能忍气吞声地微微弯腰,才带着两个马仔离开。
  
  白羽瞳站起身,向众人抱拳回礼,语气平平道:“今日辛苦大家,往后不服的人且看着吧。”他暗地里悄悄搀了展耀一把,展耀经常闹腰痛,不能长时间弯着腰。
  
  登基大典搞的威风凛凛,生意场却不是只要虚张声势就能赚钱的。白羽瞳每日在书房里手忙脚乱,脑子都不够用,蓝成霖还经常闹出事情来为难他,今日舞厅有人啤灰,明日酒吧发现流千张。展耀每日做事回来,都能在书房里捡到趴在桌上打盹的白羽瞳,手边半杯冷茶,一只堆得满满的烟灰缸。
  
  凌晨两三点钟,白羽瞳还拖着展耀要他看账簿,把脑袋枕在他腿上哼哼唧唧地撒娇,撅着嘴抱怨:“展耀,展哥,我饿了嘛,我下午五点吃了饭,现在都饿得不行了,你给我做顿饭吧好不好?”展耀揪他的耳朵,手指顺着头发细细往下捋,像摸小狗一样,笑着说:“我真不会做饭,让人拿面包来你吃吧。”
  
  彼时展耀还未意识到不对劲,他只把白羽瞳当做亲人。底下人却传来风言风语,一口咬定两个人关系不清楚,展耀从不在自己的堂口过夜,半夜三更还要往白家跑,着实让人浮想联翩。再加之选举龙头一事,他竟然拼命扶持白羽瞳,要是二人真有暧昧关系,那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。
  
  管事的吴妈在白羽瞳身边旁敲侧击:“白先生,你看展先生虽说看着你长大的,但你现在应该独立了,是不是也要和他保持些距离?我知道你的心思清清白白,可这俗话说得好,‘舌头底下压死人’!您可不能成了大笑话!”
  
  白羽瞳胡乱地应下,转过身去依然成天黏在展耀身上。二十出头正是最狂妄的时候,不懂得人言可畏,况且他自诩光明磊落,身正不怕影子斜。可有一日他在聚会上喝多了酒,展耀扶他回房休息,白羽瞳一个趔趄倒下去,恰好把展耀压在长绒地毯上,疾风迅雷间便起了反应。他的酒吓醒了一半,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,惴惴不安。
  
  第二天早起他就释然了。喜欢就喜欢了,随便别人怎么说去吧。可展耀却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他,白天忙得天昏地暗,一边替他疏通关系,买卖地皮,一边教他生意对策,等到晚上十点钟便一刻也不多待,收拾东西回堂口睡。
  
  半个月后,白羽瞳忍无可忍地发了脾气:“展耀,我封你做二路元帅。咱们能不能还像原来那样,你别往外跑了成吗?”展耀拍拍他的肩膀:“那倒不必。你也大了,不能一直叫我陪着,冯叔家有一个女儿,我觉得各方面都还不错,你要不要……”
  
  话音未落,白羽瞳抬手便摔了个笔筒,剪刀钢笔散了一地,怒不可遏道:“别装傻了!我喜欢谁你看不出来?我分明是喜欢你!”
  
  展耀面色未变,也不去收拾东西,冷冷道:“以后这话别再说了,让人听去不好,我待你像弟弟一样,不可能再有别的意思。”说完便径自转身离去。
  
  白羽瞳的记忆中有三处展耀的背影。当时他觉得撕心裂肺,以为这就是最痛苦的时刻了,其实这一道最浅的伤痕,只是刮破了油皮,丝毫不见伤筋动骨。起码展耀依旧同他往来,仿佛他们从没争执过那一场。
  
  虽然众多元老心内仍有不忿,但也不得不承认,社团在白羽瞳手下不亏反赚。这位新龙头手腕凌厉,眼光长远,在严打之前就下令各堂口不准沾毒,码头违法货物全部停运,原封不动地打包退回去。趁其他社团的生意被查封时赚了大把钞票,还有响亮的名声。
  
  两年期限一过,白羽瞳已经淬炼成翻云覆雨的大路元帅,行走江湖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,没人敢再提龙头选举的茬。有人暗自嘀咕这回展耀必定要荣华富贵,却没想到二人的关系竟然愈发疏远,有时甚至一星期都见不上一面,曾经的谣言不攻自破。
  
  少年人的爱是最不稳定的情感,常常会因为得不到回应而变成怨怼,又因为细微的转机而欣喜若狂。展耀到缅甸去验货,回国时为白羽瞳带了一块翡翠佛像。白羽瞳兴奋地把它塞在枕头里,每天晚上都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一遍,再悄悄藏起来。展耀笑着对他说:“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品,护身符就要戴上才管用,你天天枕着它睡觉做什么?”白羽瞳也不分辩,依然不愿意拿出来,生怕磕碰了他的宝贝。
  
  展耀过生辰时,白羽瞳托人去德国定了一支白金钢笔。那天社团上下的头目都露了面,包下一整间饭店来庆祝,一直闹到半夜才散场。展耀被灌了不少酒,白羽瞳趁机把人扯回家,献宝似的端出寿包和面条,又唱了一支生日歌,唱完了嘿嘿笑道:“我小时过生辰,老豆就同我唱这支歌。我唱得不好听,你多多包涵。面和寿包是我做的,奶黄馅的。”
  
  展耀拿起来咬一口,流沙般的馅料饱满地填在中央,满口都是甜暖的味道。他笑着对白羽瞳点头,眼圈红红的,顺着脸颊淌下一滴泪。吓得白羽瞳手足无措,只能逗他:“这么难吃吗?生日里不许哭,你要不喜欢我也不会逼你吃啦。”
  
  “我就是有种儿子长大的感慨。”展耀道,“你是不是还藏了好东西没给我,在你身后我都看见了。”白羽瞳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,把背后的盒子递出来。这支奢华的钢笔在展耀手里翻来覆去地转了两周,又珍重地搁回盒子里。展耀伸手拥抱白羽瞳,在他耳边小声道:“谢谢你。”
  
  几年之后风气肃清,白羽瞳和展耀商议着早日得踏出洗白这一步。虽然在经济上会损失不少,但这是贴合社会发展大方向的一劳永逸,实施得越快越明智。展耀没日没夜地四处查账,抹掉所有不干净的收入,将手头的违规货物全部退回或折现,尽力打点官场关系,一切即将焕然一新。
  
  就在这个转折点,社团里出了大乱子,有内鬼把葵青的账目和公文递了上去,又控诉堂口打架出了人命,直接引来警员调查。白羽瞳整天应酬得焦头烂额,又因为公司运作的分歧同展耀吵了一场,于是直接将展耀支使到葵青区,让他解决完问题再回来。
  
  展耀皱着眉,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,再也没回来过。举报的内鬼被揪了出来,展耀的股份全部转给葵青的正副话事人,社团内部论资排辈,蓝成霖替代了他在新公司的位置。
  
  白羽瞳不相信展耀就这样消失了,亲自去葵青区打听情况。蓝成霖给他倒茶,眯着眼睛道:“我都唔知呀,展耀喺度住一晚就走啦,还带走了不少钱。要我讲,兄弟勤计数,唔使太在意。”
  
  出走的理由已经无所谓了,反正都是抛弃和背叛。白羽瞳的担忧变成了失望和痛苦,又转化成愤怒,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了,无爱无憎,只要不去想,展耀就是个陌生的名字。
  
  可他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呢?更可惧的是,如今回忆起来,关于他的想念竟多于悲伤。天色渐渐暗下来了,白羽瞳浑浑噩噩地起身,开灯照镜子时,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是满面泪水。
  
  他到餐室去吃晚餐,展耀早就坐了午间的那一桌,他换了一套暗纹的西服,肩线收得比较紧,看上去比午间的衬衫更加合身,雪青蓝也更衬脸色。白羽瞳走过去坐在他对面,翻着菜卡问道:“你吃饭了吗?我一起点了吧。”展耀微笑着道:“没有,我来吧,中午你请我吃过点心了。”
  
  展耀看到白羽瞳的手指一下子攥紧了,手腕上的青筋都爆出来,仿佛游走在血管里的蛇,愤怒地抬起头。他回味了一番自己说的话,实在有一点委屈,就把菜卡从白羽瞳手上夺下来,盯着他眼睛道:“我又说什么了?你为什么要生气?”
  
  
  “我……”白羽瞳错开牙硌着舌头,咽下突如其来的怒火,自暴自弃道,“我生气的是,你什么时候一顿饭都要和我算这么清!”
  
  吵架时,先掉眼泪的一方并不是多脆弱,只是气氛炒到那里,有一种人在开口之前,眼泪总会先冒出头来,把气场全部输光。白羽瞳早就克服掉这个习惯,可在面对展耀时,他永远是卸下防备的雏鸟,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性情。
  
  大庭广众之下也太丢人了,白羽瞳连忙转向圆窗,假装自己揉眼睛,把那点眼泪给擦掉。展耀吓得不敢说话,怯怯地扯扯他的袖子:“哎小白你没事吧,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,请你吃饭吧好不好?”
  
  仆役端上两碗鸡丝面,其中一碗“走青”,展耀不爱吃葱。白羽瞳沉默着吸溜面条,吃着吃着就闷闷地问:“展耀,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,你为什么要走?”
  
  展耀的动作顿住了,他没有回答,而是继续提了个问题道:“你出门公司谁来打理?蓝吗?”
  
  “是。”白羽瞳拿筷子搅着面汤,“论资排辈,他也该出头。我回答了,该你了。”
  
  原因是什么,白羽瞳一点也不在意了。求求你随便说点什么吧,他想,只要你说出来,无论多敷衍,我都原谅你,我们就一起坐船回香港。
  
  展耀把碗筷推到一边,说:“外面有月亮,我要去舱面上看一看。”白羽瞳跟他一道去了,心里隐隐地期待。虽然下午天气闷热,晚上却还没有下雨,月亮很低地挂在天上,海面起了一层冷白的光,星星点点低向外翻,由天边延伸至船底。
  
  甲板上除了他们,还有一对外国夫妇,十分活泼快乐,谈着英语夹杂不标准的港话。展耀将白羽瞳带到没人的僻静处,转身便吻住他。
  
  一开始是细细的摩擦,到后来就是互相啃咬,两个人都没有经验,只是依照着本能,把对方拼命揉进骨血里去。白羽瞳死死箍着展耀的腰,柔软的舌舔过齿列,同对方亲密纠缠,仿佛要把人的魂魄吸干。
  
  这个吻持续了太久,展耀扶了一把阑干才勉强站的稳,他身上的西服外套被扯下半边,头发也被揉得凌乱,压低声音在白羽瞳耳边道:“你房间还是我房间?”
  
  夜是一生中最疯狂的夜。白羽瞳将半生的相思都发泄出来。窗外还响着歌声和笑语,伴着耳边隐隐的涛声,展耀不敢叫出来,只能咬住手背,牙齿硌出一个个血印子,眼角也被逼出生理性的泪。他颤抖着偏过头,看到外面的港口,近在眼前的白色的灯塔,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峦形状,世上一切有形无形的美好,如今都在眼前了。
  
  第二日早起,展耀连胳膊都抬不起来,闭着眼睛好一会才扛住头晕,白羽瞳已经不在房内了。他早饭也没吃,双臂裹紧大衣,收拾好皮箱。“天涯号”已经驶入吴淞口,两岸的建筑向着他缓缓走来,水手们在甲板上高声谈笑。
  
  他也想起很多事,想起无数个失眠的夜晚,闭上眼都是白羽瞳的音容笑貌,想起旁人对白羽瞳恶毒的闲话和揣测,想起葵青区当夜的谈话。
  
  房间当中的椅子被蓝成霖坐了,并未让给他,葵青的几位头目侍候在身侧。蓝成霖捧着盖碗茶,慢条斯理地说:“证据,我可以撤返,一切都系死无对证,不过我得唔到着数。”
  
  展耀一笑,问道:“你想要乜嘢着数?”
  
  “展哥都系爽快嘅人!”蓝成霖大笑道,“论资排辈我可以代替你嘛,你交出你的钱,一切就搞掂。”
  
  “可以。”展耀毫不犹豫地点头,“记住你嘅话。”
  
  “除此之外,你要是还在,我就系想死啦。”蓝成霖继续说,其他人一片嘻嘻的笑,“你静悄悄走。”
  
  展耀没有立即答应,回去咬着被子思忖良久,还是让人给蓝成霖带话:“按照他讲的,事情解决我就走。”
  
  三年流落,他并未离开香港,每日深居简出,也曾躲在楼上看到过白羽瞳的背影,看他意气风发地进入对面的饭店,周围的人前呼后拥,但这曾经的热闹,与他无关了。
  
  展耀叫来仆役,将箱子拎至阑边梯口,在纷乱中看见了白羽瞳,他正对着码头上挥手打招呼,四五个人来接他,其中有一位女孩。展耀微微笑着,独自下船去了。白羽瞳看着他的细瘦的背影,几次张开嘴,却没能说出挽留的话。人群熙熙攘攘,很快就将他的目光冲散了。
  
  走过街角,展耀依旧遥遥地回头,嗓子里刀割一般疼痛,他沉默着蹲下身,咳出两口血来。
    
  如今的结果算好算坏呢,他不知道,却真成了话本小说中深情的女主角,弥留之际不愿说出真相,心甘情愿被冷落、误解。但真相没那么无私和伟大,他想要去争取短暂的快乐,想要白羽瞳在未来痛苦地思念他,他只是因为自尊而失败了。算白羽瞳运气好,展耀把自己融在阳光里,慢慢闭上眼睛,眼前是一片璀璨的金红色,有水迹顺着眼角延伸下去。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,生死,屈辱,旁人的指指点点,还有爱情,都与他无关了,他的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  
  从前是过去的诗,无论是凄美或圆满,都要严丝合缝地翻过去。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要用“从此”。从此,白羽瞳再没见到过展耀。他的一生只恋爱过十八个小时零二十三分,爱丁堡广场到黄埔滩的距离,从此再也没有了。
  
  
  
  ————END
  
    我还是向民国背景下了黑手。文中所有粤语对话全是我瞎编+翻译软件的!地域所限实在没能搞懂说法,可是不用又很奇怪,如果有读者大大懂这方面的,一定要多多包涵指正!因为白羽瞳早年在内地学习,所以展耀同他讲白话。我写文速度实在太慢,感谢大家的等待,还有阅读和支持,比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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